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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

    洛瑶从神禁渊中带出来的猫儿，跟着她辗转了酆都，一路来到天衍道才总算有个安稳的住所。

    在天衍道养了月余，整只猫像吹糖球一样鼓了起来。

    胖嘟嘟的，也不爱动弹，洛瑶只好天天想办法和它多玩一会儿。事情就是这么发生的，那天猫儿追着球一直往前跑，洛瑶怕它冲撞到别人，就提着裙子在后面追，不知不觉来到一处光线黯淡的殿宇中。

    花纹精致的蹴鞠在廊道上往前滚，直到撞上了一双精致的绣鞋。

    猫儿也停下来，抬头看了眼绣鞋的主人。女人纤细的十指从脚边将绣鞋捡起来，笑着朝它招手，它反倒后退了一步，跑回洛瑶身边。

    洛瑶与她照面，忽然愣了一下。

    她在佛花的幻境中见过琼玉夫人，此时也不至于认不出来。与二十年前相比，她依然有着明艳无比的美貌，仿佛时光早已在她身上定格。

    只是妇人的眉眼间萦绕着不去的病色，显得整个人苍白而羸弱。

    看见她的一瞬间，洛瑶想到一株快要枯萎的牡丹，或者翅膀变得脆朽的蝴蝶。

    她迟疑着不知如何动作，琼玉夫人先说话了，她先是看着她的眉眼惊奇地打量一番，许久之后才温和开口：“你似我一位故人——洛韶是你什么人？”

    正要转身的洛瑶，被后半句话留了下来。

    琼玉认识自己母亲，是洛瑶没想到的。二人在君华殿中落座，旁边的老侍女奉上热茶，洛瑶怀中抱着猫儿，她始终很沉默。

    “洛韶还是酿得一手好酒吗？离开栖霞谷后，我就再也没有喝过那样让人回味无穷的酒，古有杜康酿酒以忘忧。我看你娘亲的手艺，是比杜康也不差的。”琼玉笑吟吟道。

    洛瑶轻轻叹气：“她已经去世了。”

    上好的碧螺春被热水冲泡出醇厚的茶香，殿内光线昏暗，烛台燃烧着甚是瘦弱的火苗。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知被浸泡了多少年的药气，苦得让人舌尖发麻。

    琼玉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哀伤，却体贴地转换了话题夸奖她：“你很像她，像她一样讨人喜欢。看得出来，她把你教养得很好。”

    “因为她是一位母亲。”洛瑶忍不住开口，“您也是一位母亲，虎毒不食子，您怎么能对您的孩子……”

    有天殷云度从君华殿回来，脖颈间有一圈显眼的掐痕。洛瑶问过，却被他避重就轻地转移了话题。

    他不说，难道她就不会猜吗？以他的身份他的修为，九州谁能伤他分毫？

    能让他受伤的，无非是身边的至亲之人罢了。

    琼玉斟茶的动作顿了顿。

    “你心疼那孩子？”

    “我当然心疼他。如果我不心疼他，这偌大的天衍道，这冷冰冰的玄易宫，我不知道还有谁心疼他？您吗？您这个不负责任的娘亲吗？”察觉到自己语气的急促，洛瑶硬生生顿住，端起茶盏，仰头饮掉半杯。

    虽然冲动，但她说的是心里话。既然说了，那也不会后悔。

    本以为琼玉夫人会生气，但她的神色依然很平静，良久才继续开口：“云度一直是个很孤独的孩子，所以我很高兴你来了这里，有个人能陪陪他，他就会开心一点。”

    洛瑶抿唇。

    “他很难对别人提起好感，或许是因为我和他父君的原因吧，这孩子对外界总是很警惕，像一只防备的小刺猬。比起和同龄伙伴一起玩耍，他更喜欢自己待着。”

    琼玉夫人抬起眼看向她，那一瞬间她的双眸明亮，仿佛能看透人的心魂，完全不像一个生病已久的妇人。

    “但你是个例外。我能感觉到，他真的非常爱你，洛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