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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朝露晞 (第2/2页)
兆头。二殿下说了,朝有瑞气千条,暮有锦簇流朱,夜有暗香浮动,这花海呀,是他送给整个雍京的礼物。” 丰兰息缓步跟上来,听那向来贪吃好睡的女子轻叹一声:“倒真是个妙人……久闻兰息公子缠绵病榻,但愿万千黎民的感念,能护佑他几分。” “莫如花间露,孱孱待日晞。” 与天挣命、与人周旋了许多年,丰兰息练就了雷霆手段,也习惯了虚与委蛇,唯独不会孱孱度日坐受凌弱。一言入耳颇受触动,又对白风夕另眼相看几分。 此后百里氏回宫,重重算计步步惊心,他见招拆招,总算有惊无险。两虎相斗的局面本是雍王一手促成,见丰兰息得势,免不了要弹压一二。 对王后的偏袒回护自不必提,召幸的花牌更是每隔几日便送到永平君府一回。秦相偶有御前议事到入夜,出宫门时总会望见一顶锦盖软轿由内监抬着,沿辅道往王上寝殿的方向去。 这轿是送后妃承恩的形制,却不该出现在前廷。轿帘上绒绣的桃花杂合了金银丝,在月下莹莹生辉,那是北州王方送到几日的岁礼,可见贵人盛宠。秦相屡屡侧目,却被王相的牙笏阻住了视线。见同僚面露惑然,王相但笑不答,竟摇头哼起了一句戏词:“宫中行乐秘……秦相,你我外人,不知为好、不知为好啊!” 荒腔走板,自是不如在三殿下的绮梦中回响了许多年的春闺娇怨。 那浅吟低唱于旁人是旖旎妄念,于丰兰息却是最不堪回首的梦魇。 雾山之中他与虚空对弈,方落下一子,便陷入了重重幻境。美娇娥百般撩拨,他坐怀不乱;凭空得万贯豪富,他视如粪土;地狱十八层何其慑人,他趟过刀山火海胜似闲庭信步;忽又被刁民团团围困,他独对千夫所指亦能唾面自干。贪嗔痴慢疑,他固抱元守一。 待击退了与自己一般无二的数只剑灵,不知何处传来一声满意的轻笑,未及舒一口气,耳边竟响起了孩童撕心裂肺的号哭,和着杨妃如泣如诉的幽咽唱腔,分外吊诡。 幻境不给他时间来思考破局之策,足下花海铺展,一旁走来捧着温热汤面的母后,定睛看去又成了手执染血马鞭的雍王,忽而是人声鼎沸的槐树院,白风夕将蹴鞠挑在鞋尖邀他比试,忽而又到了夜深人静的公子府,丰苌一根根掰开他纠缠的手指,眼底恨意和出口恶言不知哪个更伤人。 “莫要解释了,大哥天资愚钝,分不清你口中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兰息,你劝我追随本心,我倒要问问你的本心何在。我早该知道啊,你要争那位置,投注一身清cao都在所不惜,又怎会顾念我这一颗小小的砝码!” 世情荣枯,譬如朝露。 丰兰息手中紧握的剑颓然坠地那一刻,周遭喧嚣戛然而止,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他愕然目光中消融,显出僵硬死板的本相。傀儡委顿在地,道道悬丝通天彻地,丰兰息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三千烦恼丝泰半皆被他除去,那些来不及斩断的,便如天蚕吐丝般卷裹于身。情缘难断,作茧自缚。 最终还是得了太阴传承,黑丰白夕一取兰因,一取璧月。太阴老人爱风夕豁达,以奇花相赠,对丰兰息则传与社稷堪舆图。老者行将就木,眸中却闪着洞察的光:“小友生身阴阳之外,命合中天之数,本为霸道之材,奈何风骨潇潇。” “此为黎民之幸,亦是小友之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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