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无渡河 (第1/3页)
淳禧二十五年的秋尝,是永平侯自受封后第一次现身人前。 五章纹,七旒冕,绀青衮衣列山飞火,繁繁复复压着那苍白单薄似一纸剪影的病体,教人不得不忧心,这一把伶仃支离的骨,如何承得住远比祭服更厚重的宗庙与社稷。 没有阴云笼罩,也没有旱地惊雷,百里王后按部就班地念完祝词,扦香稽首,余光悄悄瞥向雍王,见尊颜隐约浮现赞许之色,心头大石这才落定。 “缅我昭祖,卓然挺生。功化之隆,垂泽千秋……” 嫡长先于庶幼,侯爵尊于公子,丰兰息自然要在丰莒之前祭拜。听着那不疾不徐的清朗嗓音,百里氏却想起了派去兰苑打听的人归来学的舌。敬事房的药最是毁人,丰兰息被要得狠了什么yin词浪语都说得出口,把见惯了后宫阴私的侍女都臊红了脸——难为他做了这么久母犬牝马,还没忘记为人的雅言。 “……奉德循cao,永绥远祚。尚飨!” 丰兰息持香举步至供案前,百里氏觑着他的背影,总觉得华贵的镶红大带都被衬得轻浮起来。想到这便是大东公主唯一的血脉,她垂下眼帘,小心藏起眸中的轻蔑与窃喜。 百里氏微微侧过脸,预备见证丰莒拿出准世子的气派,念好那段特地请了王相润色的祭辞,教天下人看清谁才是唯一有资格继任雍王的公子。不成想,竟撞上一道来不及收回的目光。 上一次见到那样的目光,还是在二十多年前的公子府。而更让她不寒而栗的是,莒儿那种,与他父王当年看她如出一辙的眼神,指向之人。 那日一应事宜了结,丰莒未及回府便得凤仪宫传召,本以为是要交代几句惯常的体己话,正准备用自己在祭礼上可圈可点的表现讨赏,却在燕娘为他推开内殿门扉时,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脸上一丝异样。 碧纱隔扇门在身后合拢的同时,一只珐琅彩牡丹盏锵然摔碎在他的脚边,百里氏早已屏退了左右,戟指怒目直斥他不想冕旒,想细腰。丰莒心底一瞬了如明镜,他佯作一头雾水,未及开口分辩,百里氏冷若冰霜的话音先至。 “本宫是你的母后,莫要想着在本宫面前装痴卖傻。你读了十几年的圣贤书,不应不知‘夫唯禽兽无礼,故父子聚麀’——那还是在秋尝祭坛之上,你便不怕触怒了列祖列宗!” “你父王荒唐已极,本宫绝不容许吾儿也为一介妖人神魂颠倒!” 丰莒心知顺势承认才是落了下乘,于是一口咬定儿臣仪表不端有罪,至于其他却是母后看岔了。他听宫中耳目来报,现下兰苑之于丰兰息,便如同姑苏台之于夷光、紫金山之于息妫,再观其道貌岸然,唯有不齿。若说倾心,那也是青梅竹马的梁国公千金。 百里氏听了他这番辩白不置可否,任丰莒跪在下首汗如浆出,直到燕娘小心翼翼叩响门扉,通传王上赐膳,才着他归府思过,何时抄完十遍《礼记》再解禁。 抄书自有李甲贤之流代劳,今年秋狝的文本是由元禄送来,丰莒暗忖凤栖梧俨然抱了一生不嫁的志向,又有什么值得劳动这位,莫非要他体谅兄长,陪丰苌坐着轮椅竞猎? 大内总管面对他的试探应付得滴水不漏,只道大王对殿下寄望甚高,无论规则如何变动,殿下全力以赴便是。 五日后,京郊猎场旌旗映日,大帐左右群臣济济,正前方却只有一位三殿下。雍王服弁披甲,宣布今年将亲自挽弓御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