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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应彪将船从珠海航道驶进广州港,但是再深一点,那么大的外贸船就开不进去了,船就停锚在航道的中央,崇应彪找同事联系江上的小船过来,把杨戬送到淇澳岛,从这里约个车就可以去珠海,他有大学里的哥们现在琛龙船厂里干活,打不到车就叫他来接杨戬,只要进了城市就好了,路就顺了。 崇应彪双手插兜,问杨戬说:“坐飞机还是高铁回去呀?” 杨戬说:“高铁。” “奥。”崇应彪伸手,把头发给杨戬整理好,又抬眼看他,“为什么不坐飞机呀?飞机夺好,夺快,一会就到家了。” “我乐意,你管得着么崇应彪。”杨戬声音有点哑了,在风中吸了吸鼻子说。 崇应彪就这么瞅他。 猫楞了一会,崇应彪硬是没发现杨戬脸上有什么异样。这家伙,给他装挺像。 “那行。到朝歌了,记得给哥打电话呗。”崇应彪对他说。 “嗯,知道了。” 杨戬黑色的皮鞋底踩上沙砾、荒草,发出一些碎石滚动的声音,走到农舍公路上,夜色中,他对崇应彪的方向挥了挥手。崇应彪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糙,这辈子也活得无关紧要,当杨戬被两盏开着前大灯的车接走以后,情绪硬生生憋着,还自以为啥事没有。 崇应彪转过身,就对着没有杨戬的方向,哭得那叫一难过。他一个大男人,就算再想家的时候也没这样过。他难过,因为自己就是舍不得杨戬走。但他非要把杨戬赶回去,因为孩子们都在等他回家。杨戬愿意走,是因为照顾他崇应彪的职责和工作。杨戬在自己面前装成没事,是因为怕他崇应彪会难过。这么多年,杨戬不怎么跟他主动联系,是因为怕崇应彪一个人会在海上太想念他。 他懂,他都懂。 崇应彪确实糙,但只遇到杨戬的时候那才叫一个通透。心和眼泪都一样都是水晶做的。从此彻底坚定了崇应彪要转向幕后的决心。 然而,俗话说小船怕风浪,大船怕转弯。 崇应彪要拐的这个弯实在太大、太大了。 虽然他是与殷郊合作,但殷郊只能作为他的推手,具体的执行人还是崇应彪自己。崇应彪和殷郊的合作无异于打通了东西两个世界,把航运与违法收入连通成了一个巨大的水池。他们需要做的事是确保从千万到亿万的艺术品成功从欧洲运走,并压榨出更多可利用的商业价值,大家一起做大饼。然而在幕后,太子是第一受益人,当风险来临时,崇应彪却首当其冲为太子挡在前面。 崇应彪很清楚殷郊这是在利用他,说得就算再体面一点,就是狼狈为jianian而已。太子不是什么好鸟,他崇应彪自然也不是。 崇应彪在船贸合同上一律写的都是“私人资产交易”,而不是“艺术品交易”。这样一来,无论什么画、什么玉器在运输的时候弄丢了,被什么人抢走了、被海关发现了,也只是表明他购买了殷郊的资产,然后运回来,并不承担其丢失的责任。 要是太子拎着崇应彪的领子说,把你公司卖了给我赔,但是太子想拿出法律上的确凿证据跟崇应彪打赢这类官司,几乎不可能。 崇应彪耸耸肩,你把老子卖了也赔不了,卖吧,你有种就把老子卖一百遍,气死你。 所以这恰巧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并未共赢,但肯定会双输的局面。 殷郊眼珠子一转就明白崇应彪的硬气来源于哪里,察觉到没有必要跟崇应彪翻脸,而是抚摸着下巴琢磨着什么主意。 他太子何止几个亿的格局,嘻嘻一乐,这倒是出乎崇应彪意料。 殷郊说,丢了就丢了下次再搞。走吧兄弟,去码头搞点薯条。崇应彪不吭声,两个双开门并肩走着。崇应彪和殷郊坐在码头边上吃快餐,假装若无其事商量下一次准备抢哪儿的事。 还有,崇应彪自从创立明雪国际船务公司以后,尽可能地在乎任何一切金融汇率、国营民营的税务区别、劳动支出、出口退税、贷款优惠……为了这事还跟太子吵架,急得挠挠儿的。 因为太子为了赶紧把梵高的向日葵搞到手,而崇应彪为了最近美刀与人民币相差1.5个%,就把船停在公海上,犟着,不进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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