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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葬礼「不难看出那极尽所爱的终点飘浮着死的阴影。」 (第4/4页)
而是他在承载那吞噬一般的黑白,自己只是这颜色上一片轻如空气的羊皮纸。 当她阖眼时,眼皮薄得透出青色的血管。而后她睁眼,磁石般的双眼,那股浓郁的深刻的颜色仿佛被从丧服上抽离,汇聚在那幽邃的通道中。他恍惚了,无法言语的瞬间,他下意识地动作,像过往对待这种事情时会有的姿态。于是她那白垩土似的脸笼上浅淡的红,又似是晕染了楝花的颜色。这与秀仁的血色、与那淡红的水有所不同,但……是他无法描摹的差异。 他可能在思索着,同时射精了,温热的液体流淌,随后变成滑腻的冰冷。 “旋即,交媾的雄性与雌性如同死尸相互重合着纹丝不动。目睹这无限的静寂,不难看出那极尽所爱的终点飘浮着死的阴影。两人久久沉入死的深渊。*?” 涉过那水…… 水很浅,但慢慢从脚踝漫到他的小腿肚。水中,他的倒影似有似无,赤身裸体。 死之后,真的是如此空茫、暗红、莲花遍目的世界吗?……或者他是在富江母亲卡维亚的丝绸遗物里?或者富江让人用它铺设灵柩,就是……用了死亡这一在场的人只有他才觉察到的譬喻?或者……他在那重塑的迦梨像里?他是她的配饰,或者是她人头碗的骷髅血? 迦梨的丈夫湿婆,持恒河者,生命之水从他的鬓发缓缓流到人间…..这是他何时听过的故事*??他的视线从无风自淌的涟漪、水里那撫子色的鹅卵石中抬起,就又看到了迦梨像。她是如此巨大五匹,在这玄奥莫测的水中矗立。 迦梨左上臂高举着,血从那盖碗中沿着她的手臂、她的身体、她的莲花座迂回流下,在这辽阔浩瀚的水中染出厚重丰饶的淡红色。与持恒河的湿婆相对的,时间、生命、死亡就是这样从迦梨手中流淌到人世、蔓延开来的吧……? 厚重丰饶的死亡,就是这样降凡的吗? 他久久看着那淡红色,而后是涌动的波潮,愈演愈烈,直至将他淹没,把他卷往水下那撫子色的鹅卵石群…… 真丝被褥水似的从他身上滑下,欲望的潮湿随着呼吸飘到千工床四周。他看到外套被机器熨好挂在丝绒衣架上,自己只穿着衬衣,菅原溗甚至无法回想起来自己到底是被富江还是管家送到客房的。 波涛声……他按下窗帘按钮向外望。庄园后院延绵开去,海洋正把黎明的日光卷上无人的沙滩。他像一个泅渡许久的人终于爬上了岸,披上西装下楼。 刚好是告别式的时候。棺椁被推到前室,菅原溗随着奉花的人流走动,他也碰了碰川上秀仁的手背,不知怎的,当初看着“迦梨”陷在卵中死去的躯体的感觉又浮上心头。 他捻了捻手指,这时富江披了件黑羽织踱出来,眼下浮着乌青。不是他绮梦中那精怪般的女人,有些憔悴,就像这时节的莲花那样:脱水了,边缘泛黑,但残留着仍旧美丽的卷瓣。 于是梦就晨雾似的倏忽消融了。 人们一一上前。然后起棺、进车、出殡,在注视下望着火葬馆的工作人员把灵柩送入炉中。 焚化这一步之后,人的身体便皮rou消散、只剩嶙峋的骨头。正如燃烧的金阁——大火之后,梁柱融化了,佛像的贴金也不复存在。 由于川上只剩富江一个了,众人低声商议之后,菅原溗取过第二双长筷,陪富江捡骨放入骨灰瓮中。 他手上默默动作,骨头很大、很硬,用筷子并不能完全得心应手。大火之后,焦毁的木料倒在佛的身上,但佛依旧会垂眼凝望世间万物,就像这些留存的骨头。 正如火后的佛会面对前来修葺的人,死后的秀仁教授又会对他和富江说些什么呢? 这些想来是永远都无法知晓了。 基金会的人们说着翻来覆去的劝慰话。然后众人揩拭去眼泪,陪着富江将骨灰、照片、牌位带回家存放,就散了。菅原溗上飞梭时见富江站在花园送客,雾蒙蒙的霭色没给这张面容填上暖意,风刮起来了,从枝头掳去大片大片的白花花瓣,富江的脸便随摇曳的鬓发和树影消散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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