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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的喧嚣,绝对的寂静。 她躺在床上,在耳朵里虚幻的潮涨潮落声中,把身体蜷起来。 想给出差的宗政航发消息,问他婚礼上具体的仪式细节是怎样的,又怕他看到微信直接打电话过来。 她现在完全听不到,接电话就会暴露病情。 暴露病情会怎么样呢? 会被强制要求休息吗?会中断她一切的工作安排吗?会住院吗? 幻听严重到失聪,是心理疾病吧? 确诊后,宗政航手里的病例,足够把她关在房子里关到死。 这样一想,婚礼是什么章程,有什么安排,简直不值一提。 早就是宗政航的法定配偶,早在2019年就躺进了婚姻的坟墓,为什么现在却要纠结下葬仪式的细节? 自嘲对听力的恢复毫无帮助,巫雨清把自己从自我厌恶的沼泽里拔出来。 她躺在mama家,躺在中学时期的闺房,等海啸从大脑、从耳道内退去。 却一直没等到。 她如同躺在深海里。 “在那些人中间,小人鱼唱得最动听。大家为她鼓掌,她心中有好一会儿感到特别快乐,因为她知道,在陆地上和海里只有她的声音最美。可是她马上又想起上面的那个世界,她忘不了那个帅气的王子——” 巫雨清想起爸爸给她念的安徒生童话。 “我不会为了王子把声音给巫婆。”小时候的她对爸爸说,“音乐老师说我是学校里唱歌最好听的。” “是啊,每次大合唱你都是领唱。”爸爸同意。 “美人鱼太傻了。”她叹气。 爸爸掖了掖她的被子,拧暗小台灯的亮度,合上读了无数次的睡前童话书。“清清,这个故事讲的是:要爱得真诚热烈,才能淬炼出不灭的灵魂。” “爱的对象不一定是王子,或别的什么人。”爸爸补充道。 “爱的对象可以是唱歌吗?”巫雨清问。 “可以啊。” “可以是语文或者弹钢琴吗?” “可以。准确的说是文学和音乐。” “也可以是爸爸mama。”巫雨清闭上眼睛。 爸爸笑了,很满意她的表白,所以捏了捏她的脸。 他关掉灯准备走,却想到什么,“你怎么不问跳舞?” “我不爱跳舞。”她干脆地回答。 “这话可千万别说给你妈听,她正准备让你参加暑期的少儿拉丁舞比赛。” “我爱不爱跳舞,mama都会让我跳的,她是舞蹈老师。”巫雨清看开了。 爸爸被她的语气逗笑,“很乖嘛,批准你明天吃一小包橡皮糖。” 巫雨清走到书桌前,找出空白的五线谱。 扎实的童子功,一节课都没有缺席的视听练耳,在失聪时发挥作用。 她用铅笔在五线谱上写音符,不需要琴键或者琴弦的确定,纸上的旋律必定和心里的一样。 学习时,她爱音乐。 创作时,音乐爱她。 要爱得真诚热烈,才能淬炼出不灭的灵魂。 巫雨清坐在书桌前快速地记录脑海里旋律,它们的声音逐渐变强,盖过浪潮声,笔下的乐句有强烈的叙事性。 童话里的相遇、误会、泡沫。 婚礼上的誓言、执手、亲吻。 海里的鱼和陆地上的人能相爱吗? 如果海的女儿和帝国的王子结婚,婚礼音乐会是什么? 这是安徒生从未写过的剧情。 这是她试图用音符写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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