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1 (第1/3页)
无情流年,匆匆逝水。这时距谢衣自流月城下界已过了百年,流月城中对破军祭司之名讳莫如深,偃师谢衣慈爱悲悯、技艺绝世的声名却于短短数年间响彻下界,又形迹不定渐渐销声匿迹,随岁月流逝成为传说。河洛、江陵、朗德、捐毒......原来,他已经走过这么多地方,走了这么多年。 沈夜隐去身形,看那莽莽黄沙之上,明川丑陋可怖,乐无异一行惶然失措,而谢衣渊渟岳峙,出手迅捷轻灵,其时天色昏沉,他一袭白衣立于千年玄冰之侧,那几个年轻人吵嚷成一片,沈夜眼中似乎只能看得到谢衣,却又恍惚觉得他身影飘飘渺渺,怎样也看不真切。 沈夜下界之前曾有许多思绪,这一霎却只有一个念头。他放任自己的杀机与恨意肆虐,将谢衣钳住举到空中,看他腰身摇曳无凭无支,冷淡的脸上终于出现又似惊惶又似悲哀难堪的表情时,才将他狠狠掼在地上。 “师父!”沈夜听到那蓝衫年轻人惊惶大喊,心中似乎再也压抑不住那些愤怒阴暗的复杂情绪。 可笑,如此可笑。时隔百年,他竟不知他的好徒弟还在下界做了一个同自己一模一样的偃甲人,那眉眼、衣饰、气度,无论哪个旧人见到,只怕都会以为,这就是真正的谢衣,难怪连除他以外唯一知晓真正的谢衣早已经成为初七的瞳都说“应当是他”,而除此之外更加可笑的是,这偃甲人竟在下界还收了一个徒弟。 并且是这样一个废物徒弟。 差得太远了。 那时谢衣也不过比这徒弟稍大的年纪而已,无论法术还是偃术上的天赋都已经足够惊人,一百二十二年前赤霄一行人叛乱,谢衣执起唐刀挡在自己身前,就像此时这年轻人试图挡在这偃甲人面前一般。沈夜心中清楚,同样是作徒弟,谢衣当初远比这身手马虎行止冒失的毛头小子令师父骄傲得多了。 “............你,刚才叫他什么?”沈夜不愿承认心底那一丝嫉妒,从前谢衣执刀挡在自己身前,在这一刻仿佛是不知多久前的事了,这些少年男女对他的敌意戒备、对偃甲谢衣的回护,无一不在昭示提醒,他此来下界,更是可笑之举。 “呵......委实荒唐。”其时月明星稀,寒意侵人,沈夜身后一道长长的影子映在沉沉黄沙之上,这里只有他一人清楚真正的谢衣此时身在何处,也仅有他一人知晓百年之前谢衣的鲜血是怎样染红一片黄沙,浸透了他的大祭司法袍,浓稠的血液浸上他的皮肤,让他经年被神血烧灼的身体第一次觉得如此冰寒刺骨。而今时移世易,那偃甲人却说出与百年前的谢衣一般无二的话语, “一别经年,你......别来无恙?” “......自是无恙。这么多年过去,本座都已快忘了你的模样。此生居然还能相见,本座亦是——三分意外,七分欣喜,个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沈夜心头几乎气也透不出来,时隔百年,他未有一刻放下,念及往事时总恨极了谢衣这淡漠疏离的神情,可每每见初七乖巧顺从,中夜自思,又深觉己身罪孽深重,恨即便自己再想让初七做出这番形容,怕也是不能了。 乐无异那头却又嚷起来,“你到底是谁?打算干什么?” “嘿,有眼无珠!流月城大祭司沈夜驾临,还要命的,就快快滚开!” 沈夜只觉这碍眼的徒孙聒噪无比,风琊更是冒进无状,不堪大用,虽是自己有意制造的局面,却也觉得精神疲惫不堪,那边一唱一和的混乱纠结,仿佛只为了让他顺理成章地质问: “待本座想想,该如何称呼于你......前代生灭厅主事?现任破军祭司?还是......本座的——叛师弟子?”沈夜冷笑着看自己一手制造出的僵局,看偃甲人对那一行少年男女平静回应,“他所说种种,皆是事实”,又升起结界,“前事繁杂,稍后与你分说。” “呵......看来,昔日爱徒是想与本座好好叙叙旧?” “往者已不可追。你我师徒之义早已断绝,旧日种种如川而逝,何必重提。”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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