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快乐 (第1/2页)
我抽了一根烟,结束的时候看了看身边没有垃圾桶,要是有估计也被雪埋上了。我叹了一口气,把烟头灭在雪里,然后塞进烟盒。 人很少。实在是雪太大了。我带了手套,但很不方便,这时候已经摘了一会儿了。 我的手早被冻僵了。还维持着夹烟的姿势。 我又叹了一口气。 肩膀被人撞了一下。他从我身后走出来,他的墨镜蒙了一层浅浅的白雾。 我恨恨地用肩膀撞他一下,说,“太慢”。 他笑了两声。他的笑声被堵在围巾里,像棉花一样。 我看他精神头倍儿好,觉得他果真抗冻。我问道,“这儿和北京哪边冷?” 他娴熟地从我兜里把烟顺走,看到没剩两根儿的烟盒里还有抽剩下的烟头,被恶心的哆嗦了两下。然后他又撞了撞我,说,“给火儿”。 我有心给他一拐,然而太冷了,实在是不想动弹。我连手都懒得抽出来,向他顶了顶腰左边儿,自个儿拿。 他跟个大爷似的,懒得很,看到之后乐了一下,然后嘴里叼着烟也不点火,把我的烟揣他兜了。 我笑了。真他妈的。 “哎哟。大爷。这么冷还赏脸出来遛弯啊。” 我从兜里掏出火机,打了两下,总算打着了,给他点上。 火在风雪里摇晃。他的脸凑的近,被映出一小片澄黄。他的长发还在飞,他不老实的一边含混着说,“小心,小心,别把我围巾燎了。” 我们都围了红色的围巾。 暗红色不知道怎么和冬天很般配。我的围巾上已经落了薄薄一层雪。他的还好一些,飞舞,飞舞,在空中像翻飞的枫叶。 “这儿忒冷。” “北京还是气候好。” 他抽上第一口烟,才有闲心搭理我的问话一句。 “你是最近没回去。北京这两年全是雾霾,大冬天路上堵了连车都看不见。” 我嘿嘿乐。我想到了他开着小宏光,搁道上被雾霾堵上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还带着他那个破墨镜,只能框框按喇叭,在高速上无能狂怒。 他嗤笑了一声。他的眼睛,眼角的褶皱可以从墨镜下微微窥见一点。我看到他被雪湿成一簇簇的睫毛。 上面有没化开的雪花。我记得上小学时,科学课上看过的许许多多的晶体结构。 他的长发依旧在风雪中飞。 他自己说他很久不留头发了。当时大清亡了之后,老百姓基本上就把辫子都剪了。他说这话的时候一边乐一边往圣诞树上挂小灯儿,看不出来怀不怀恋。 我听了觉得很有意思,这话衬得他老气横秋的。我说:“不见得吧,大哥。我怎么记得你上回说你搁德国留学的时候就一气儿把头剪了,说你是留洋理发第一人来着。” 他“啧”一下,掂着那串小彩灯当暗器投我。我被砸的后脑勺一疼,只觉得肯定是脑震荡了。 他幸灾乐祸的起哄:“看看。看看。说了别惹留洋理发第一人吧。” 我捂着头直抽气。一屁股坐上沙发,看那棵圣诞树。实在太大了,比他还高半个头。最顶上是一个很传统的星星,打了一个歪七扭八的蝴蝶结。是他踮着脚打的。他的长发那时在身后摇晃。我不想这么说,但看着真的像乌光水滑的瀑布。 他不常扎头发。 于是他黑色的长发在雪中飞,飞。 我们并肩走下了河湾。河面已经上冻了,而且有看不清品种的水鸟。有几个青少年在河面上滑,帽子下面露出冻红的异色眼睛和鼻头。我俄语不好,只能偶尔听懂几句脏话。 他拍了两下大衣上的雪。他的手指冻红了一片,因为他刚才藏了捧雪塞我脖梗子来着。我冻得一哆嗦,直骂他娘。 光秃秃的树枝上压满了雪,偶尔能看见一个两个空了的鸟巢。我看到天是灰的,而雪是白的,雪在空中飘。我叹了一口气。 我叹出来的气也雾白一片。 他不知所谓的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