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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松上冷雨君前奉 (第2/2页)
清缘由,从几时起,纯仁春闱回来总要往明良那里去一趟。明良回回板着脸将自己一顿褒贬,纯仁就任明良说。听着明良的荒唐话,吹着山上暄风,身上还轻快些。 家里有个出家人倒也有些好处。纯仁自嘲,只是供养贵些。 明良闲闲扇着破蒲扇,“父亲也实在不通,一把年纪瞧不出个时势,还是三叔明白。莫说咱们,便是两位叔叔,那时不已是这样?” 明良这样议论父亲,纯仁本要骂,一句“住口”却说不出,自己反撑不住笑了。 “兄长细思,王家那不通气的东西都三品了。他当年那荒唐文章,兄长时文作了二十年,难道还不及他?” 纯仁终于嗔道:“行了,积些口德罢,那是你姐夫。” “姐夫是姐夫,不通仍是不通,莫说是姐夫,便是姑父我也是这话。” 纯仁就要笑,低头忍着,那炉中水似是为王巡抚不平,终于冒着细泡沸起来。纯仁瞧着泥炉就待明良投入茗叶,明良却直截提了红壶倒出两盏滚水,扇两扇,待热气稍散,正色奉与纯仁。 纯仁一怔,“上回给你带的煞人香吃完了?你早说,我再带些。” “碧螺还有。” “那这是?”纯仁直望明良。 “上善者若水,至清、至浊、至寒、至热、至甘、至苦。一瓢便是江海,其中已是百味,何用他物夺其志?” 纯仁听了低头望了那盏清露。自是好水,澄若无物、明净无瑕,便如自己幼弟。纯仁微不可察地一笑,拈起轻呷一口,入口微甘。 “这是观音泉?” 明良点头,纯仁“嗯”一声,慢慢呷尽了。 明良将余水倒了,另启一瓮舀些在壶中慢慢地煮。这回两人都没话,纯仁认真候着明良这份招待。 四下清寂,窗外微风乍起,山桃花瓣被摇落些许。纯仁听见风声,却定定对了面前泥炉,不曾抬眼。明良手中扇不疾不徐、扇底风似有似无,壶中水似动非动。 半晌,第二瓮终于烹好,明良如前法奉在纯仁面前。 纯仁拿起先嗅一嗅,嗅不出个所以然。轻呷一口,分明极热,心底却是沁凉,神清气爽。纯仁沉吟片刻,“这是寒水。” 明良点头。 “哪里来的?” 明良笑笑,“兄长试猜?” “雪?” 明良仍是笑。 纯仁又呷一口,些微带些草木风味。 “你不会也学他们弄的什么梅花上的雪罢?” 明良冷哼一声颇是不屑,“兄长黄汤灌得多了水也尝不出,那等俗物我岂会拿来侍奉兄长?” 纯仁挑眉笑笑不理他。 “这是去岁立冬后、落雪前最后一场雨。我等了一夜,第二日天不亮打松枝上收来的。岂是娇花之味?” 纯仁听得肃然,又拾起细品。确有青松凛傲之味,只是此味幽微似有还无,纯仁之舌已不能立辨。 “我到底不大尝得出,给我吃倒糟蹋了。”纯仁微笑。 明良正色摇头,“非也。唯兄长方知此物珍重。山中鸟兽亦常得清泉果腹,若论舌上滋味,我等怎比鸟兽。只是松上冷雨、山间清露,个中真味,非兄长心中不能尽得。” 纯仁听得去了笑容,举首静对明良。半晌,他正色道:“微清道长这份心意,学生领受。” 明良正色敛衣,举手作揖。纯仁认真还了礼。 这趟果真来对了。 只是还礼的供养仍是贵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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