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祁】珠玉在侧_金粉词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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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粉词 (第3/3页)

走罢,莫再打了。”

    “清清,你少管,今天就是活活打死了这恶脏皮,爷看谁敢来多嘴!”男子穿靴的脚毫不留情地踏上沈郎君的嘴,又碾了碾,“要吃酒是吧?说体己话是吧?老子砸烂——”

    小道姑不过十来岁年纪,平素只在观中清修,何时目睹过这等场面?见劝阻不住,愈发紧抱他胳膊,死死拽住,急切间也顾不得羞耻,迭声唤道:“爹爹!今夜说好去看灯,怎能白白耗磨时光,教众位干等着?”

    此时堵在巷口的公子哥们也看够了热闹,心知这魔头素来下手不知轻重,怕真闹出人命来,纷纷劝阻:“别情老哥!见好就收了,真个儿把人打死,又得吃苏老家法,回太白山关个把月,咱哥几个还怎么找乐子啊?”“就是,大过节的见血,把小仙子吓得掉眼泪,你这便宜家翁怎么当的,大大的不该!”

    一听美人洒泪,方才还雷霆大怒的男子顷刻缓了脸色,满目疼惜,温柔地以指腹揩了揩她眼角。

    “罢了罢了,算你走运,看在清清份上——日后别教老子在长安城见到你!”

    男人不情不愿地住了手,余气未消,又踢了地上死狗般的人一脚,搂着小美人上了暖围车。恶少们亦嘻嘻哈哈地各自离去,三四辆马车轴轮辘辘,很快离了此处。

    一刻钟后,待雪竺回到缥缈阁,伺候在车上里的几个小婢女已打起了盹,显是困乏了。她半是好笑半是无奈,不忍将她们叫醒,便径自回房坐定,唤了人过来拆头发换衣裳。拎着铜盆与热水吊子的娘姨们鱼贯而入,熏暖了被铺,又往炉子里添上芙蕖香。

    雪竺捧着热乎乎的醒酒茶,灌下一口,暖了暖胃,方开口问道:“我在后院里瞧见了车,绯玉jiejie她们回来了?”

    “几位姑娘今日回来得早,在馆中住局——老主顾,山石道人来了,还是老几样,一口气叫了七八位姑娘作陪,正在思君亭上讲经呢。”

    “大过年的,他老人家倒是有闲情逸致。”雪竺放下茶碗,拭去唇边水渍,含笑道,“香袖,你带上箱子里的焦尾琴,仔细包了,再取博古架上那本纯金錾刻的《道德经》来。”

    换了身简洁素净的衣裙,雪竺揽镜自照,想起暗巷里见到的那位小道姑,便学她绾了百合髻。香袖替她簪上一排宝钿宫花,对着镜子打量几眼,满意道:“姑娘脸嫩,这样子扮装顶好,还是从前做清妓时的模样呢。”

    “堂子里最不缺的就是新人,我已做了几年的花谱魁首,男人们也该看腻了我。”雪竺浑不在意地笑了笑,眼底带着隐约的倦意,似羊脂白玉上一道微弱瘢痕,“‘雏凤清于老凤声’,难比初绽桃花般的小姑娘了。”

    身后领着两个捧了书和乐器的侍婢,雪竺向西楼姗姗而行。

    “雪竺娘子来了。”

    台阶下左右侍立两个半大丫头,笑嘻嘻地卷起竹帘,推开雕花移门。雪竺向她们点头致谢,拎起裙摆,略略俯身迈入。

    思君亭独立于缥缈阁西楼三层之上,是个四面打通的观景处,能俯瞰城南大部街巷,视野极佳。如今冬日,滴水檐下围起锦帐,遮了厚厚的毛毡挂帘,地下铺张软绵绵的花鸟连珠纹样波斯毯,炭炉边花团锦簇,四角柱宫灯高挂。两排黄花梨木矮几对列着,东面主座一张软榻,扑面而来的和煦暖意与富贵堂皇,将室内与室外分割作两片全然不同的天地。

    酒宴正酣,妓女们多多少少有了几分醉意,各自抱了乐器在怀,合奏《金缕曲》。山石道人独坐了主桌,身前长案上只供松醪春一壶,古藤杯一套,幷两三碟时令小蔬,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他侧身阖目,听凭丝竹乱耳,手掌微微蜷曲,指节在膝盖上敲着拍子,十分入迷。

    雪竺自知来迟一步,静静抱琴于末座,加入一并演奏。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山石道人如梦方醒,缓缓睁开了眼睛,视线从众女子如花娇艳的粉面上依次划过,最终停在雪竺头顶。

    “善信,你的琴弦不静。”

    他笑了,尽管已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精神却矍铄,清净眼神中自有一种恰如长辈般的从容了然。此刻竟不像身处秦楼楚馆之中,而是端踞于九霄仙宫之上,。

    不知为何,雪竺在这种善意的视线中稍稍缓解了方才的晕眩感,莫名安心下来。她在座中稳稳跪着,屈身一礼:“请真人不吝指点。”

    “纤毫入眼,眼则不安;小事关心,心必动乱……”道人捋捋胡须,眼中是洞察一切的了然,“善信今夜见到了有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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