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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为他引路的婢女可以作证。大皇兄便让他去指认这个婢女,然未果。诚然,当时也有朝中大员猜测,说这婢女并非真的婢女,而是时常穿得一身绿油油招摇过市的本公主。但那些日子,因本公主一直娴静乖巧地呆在天华宫,这猜测便不了了之了。直到刘壮士央求大皇兄将那个与他在相府邂逅的宫女小绿赐给他。于闲止默不作声地瞧我一阵,闲闲地开了口:“这事难在没甚头绪,你若晓得从哪里下手,便好办许多。”我愁眉苦脸地望着他。他又道:“我倒是有个法子。”我且惊且喜,将椅凳与他挪近了些。他一笑,说:“赵良在北漠呆了七年,当时刚回京城,就算动作再快,兰夫人肚里那个,也绝不可能是他的。老丞相心里明白,却受不了兰夫人日夜闹腾,只好任她去尼姑庵呆一阵。”我插嘴道:“你们男人是不喜欢女人闹腾。我二哥当年说,二嫂最大的好处就是从不闹腾。”虽然他后来又说,二嫂最大的毛病,也是从不闹腾。于闲止扫我一眼:“你这可是在引以为戒?”又笑道:“你便是闹一些,我也不嫌弃。”我将椅凳与他挪开了些。他好整以暇地喝了口茶,续着方才的话头往下说:“兰夫人在尼姑庵一住就是半年。老丞相派人去请过几回,她都不肯回府。你被禁足的这一月,老丞相亲自去请了,兰夫人回府住了几日,又收拾了东西重新回了尼姑庵。她如今顶着七个月大的肚子一人住在尼姑庵,老丞相很不放心,你若有法子将她请回相府,丞相不但不会气你,还会感激你。”那时我在于闲止府上蹭吃喝,与这兰夫人打过月余交道。她虽不是个固执的人,但做起事来,很有自己的一套想法,一般人无法理解。我愁苦地沉思半日,一时想起兰夫人曾亲切地称呼于闲止为闲公子,不由兴奋地问:“你和那位如夫人很熟吧?有法子将她请回来不?”于闲止唇角的笑意忽然僵了一僵,道:“不算熟。”一顿,又说,“她与我表姑交好,所以认得。”我疑惑道:“你表姑是?”于闲止脸上的笑意全没了,过得半日,他才道:“淮王妃。”我恍然大悟。离妃与楚合两姊妹,正是淮王妃的义女。当年离妃在九龙柱上撞死以后,也是淮王妃请旨要治我的罪。我虽晓得淮王妃从前是远南于家的人,没想到她和于闲止竟还是个表亲。一缕月色从半掩的轩窗流泻入户,于闲止抬了眼去看,一时竟有些失神。我喊了他一声,他只“嗯”着回我一下。我想了一想,替他将空了的茶盏满上,自顾自道:“你也不必觉得什么,你是你,你表姑是你表姑,有些事,人人心里都有疙瘩,我这个人一贯是很懒的,既然过去了,便不会回头计较。”于闲止似乎怔了一下,别过脸来看我。他那张脸映着荧荧灯影,好看得不像话。我却实在有些困了,忍不住又道:“不然你早些回去歇息,余下的公文,我明日叫小三登送你府上去?”他始终没答话,只站起身来,将公文往案边堆了。我送于闲止走到宫门口,他脚步一顿,忽然回头将我望着,过了会儿,噙起一笑:“头发。”我“啊?”了一声。他走近两步,帮我将一缕贴在面颊的发丝拂去耳后。待我再次抬头看他,方才那抹笑已没了,一双眸子静静的,深深的,像流转着月色的黑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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