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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可爱。小旋可爱,女儿,也可爱,没有女儿,我生。”他设想了一番女儿的模样,“女儿要像你,你好看,我不好看,凶。” 师兄却不以为然:“怎么会呢?小旋的眼睛更像你,多好看。” “小旋是男孩子,凶,没关系;女儿不行。” 女儿如果长得像师兄,那一定是能源之城最漂亮的小公主。 紧接着他又想到自己生不出孩子,难免一阵哀恸,也不挑食了,荤素水果吃得干干净净,决心健健康康地给师兄生小猫。另外估计不是他的错觉,他仿佛胃口变好了,明明吃光了午饭却仍感到意犹未尽。须知由于他睡得多动得少,肠胃虚弱,通常情况下一顿标准餐就足以让他吃很饱了,再者晚饭约好和师兄一起吃,他其实是打算留着肚子的,结果不知不觉竟扒空了整整一盘食物,而晚饭他也没耽搁。连师兄都觉得不太正常,劝他别勉强,他说不是,走过去让师兄摸肚皮,胃所在的位置还是软的:“我不撑。” “好吧,有胃口是好事,既然有胃口那多吃一些,鱼糕还要吗?” 晶莹剔透的鱼糕只剩下两块了,他想要,点了点头。那东西分量很小,师兄索性夹起来直接喂他吃,看他嚼得津津有味,便不自觉露出了老父亲一样欣慰的笑容:“今天就这么多,慢点儿,明天如果还吃不够,我再让厨房给你加餐,好不好?” “嗯。” 这之后的事也无需多言,人是铁饭是钢,他吃饱了饭,就邀师兄来“打铁”,打到午夜,然后睡到中午乃至下午。正常来说都是这样的。正常来说……他绝不会梦到一群又一群栩栩如生的厉鬼怨魂,尖啸着向他索命。他往往一觉睡到天明,不做梦,因为日无所思。 但这闹鬼的梦已经不是偶然了,搬来城主府的第一天下午他梦见好多已经死去的人,当晚就在梦里撞了鬼,一模一样,狰狞的面目,猛兽似的爪子与獠牙,团团扑到他身上汲取属于活人的生息。 ——在被师父领回家之前他是很怕鬼的,孤儿院护工们资质良莠不齐,有的会温柔讲睡前故事,有的却拿鬼来吓唬人,扯些诸如“谁不听话不好好睡觉就等着被鬼吃掉吧”的谎。他不想被吃,只得装睡,甚至不敢中途起床上厕所,还因此尿过床,被整个孤儿院嘲笑。直到后来师父问清楚他为什么怕鬼,告诉他,生前作恶的人将在死后坠入岩浆接受火山神的训诫,而留在能源之城的一定都是善者以及英雄烈士的魂灵,这些“人”对老人和孩子最友好了,所以不用害怕。他无比相信师父,就真的不怕了。 可谁承想,偏偏是在他早已不相信有鬼的年纪,他才发现师父骗人。会吃人的鬼怎么可能是好鬼?它们撕扯他的魂魄;他在鬼群里亮得好比一盏灯,那鬼就是扑火的飞蛾。但火不会痛而他会痛,他的脸,他的头皮耳朵肩膀胸脯手臂肚子腿脚乃至男性多出来的那二两rou,被咬掉再长回来,生息分毫不减,疼痛无比真实。这是保护吗?是惩罚吗?谁在保护他不被亡灵吞噬,他又是因为什么要经历这一遭?他不懂。 灵魂状态的他仿佛断了线的风筝,四肢无处依凭,被推到哪儿就算哪儿,而现实中他的躯体同样一动不动。漫长的折磨持续至朝阳升起,亡灵们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生魂归位,他只觉自己像是从一台巨型绞rou机里捡回了一口气,实际也相差无几。他好难受,疼痛宛若附骨之疽,硬捱了一天也不见缓解,于是他转而寻求快乐,心想快乐到极致就不疼了吧?快乐到昏过去也没关系吧?师兄却不放心,用浅尝辄止的快乐吊着他不上不下,磨出他的泪水与妥协。他本不愿意开口的,入梦的亡灵大抵都是因师兄而死,师兄又是为了他,那他代为偿还师兄的杀孽,本就理所当然,何必开口?但如果不给师兄一个理由也实在说不过去,他想了又想,编了又编,半真半假地应道:“有鬼,害怕……” 他没想到师兄竟然还记得小时候师父拿来哄他的那番托辞,接过师父的位置,继续哄他。 这一晚他睡得很安稳,睡醒之后发觉师兄不见了,床头柜贴着一沓便条;然后是第三天,无事;第四天,师兄回来,一起吃饭一起睡,他又梦到鬼了;第五天他提议分房,说自己更喜欢在阁楼睡觉,想试试城主府的阁楼,师兄同意了,一个人睡,无事。他不是傻子,显然鬼的出现与否和师兄存在直接联系,只要不睡在一张床就没事,这样也好,他确实更喜欢低矮的阁楼、逼仄的空间,喜欢一目了然的布置,就不会突然冒出什么人,扰得他无法安息。 晚安,小阁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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