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丁令威 (第1/2页)
3. 千禧年,我再次见到曹志远。 那是我调回魏河县计生委的第一年。这时候,曹志远已经升任工业联社主任,而我还是一个小科员。他什么都快我一步,现在已经是高我几层的上级。有江州市市委书记这层关系,他平步青云得很顺利。甚至,他还通过他父亲的安排结了婚,拥有了一个继承自己血脉的,小小的生命。这些都是听人说的,具体是怎样,我没有勇气去了解。据说,曹主任两袖清风,每日餐食都是最简单的盒饭;又据说,他亲历亲为地访问了魏河县每一个贫困户,不舍昼夜地在他的笔记中写下每一户人家中食几石米、用几升油的记录;还是据说,他父亲从外面带回来了一个性格顽劣的私生子,曹志远因此凭空多出了一个同父异母的胞弟…… 曹志远究竟有几份责任担在身上?我开始有些可怜他了。 我以为千禧年会遍地铺满黄金,起码那时候大多数人都这样觉得。第二年开春我调任规划局,那里的座机每天都在催命地响,报批、用地、审核,我以为我和曹志远会在县政府大楼光明几净的办公室里顺理成章地热切寒暄,并在心里暗自希望他能记得我们曾有七个月一同漂泊的同窗之情,可他一次也没来找过我——也正常。我宽慰自己,并小心翼翼地藏起那点失落。 没想到重逢来得很快,只是场合不在他那间挂着志存高远的办公室。 那天,我陪着几个香港老板到娱乐城喝酒——他们是今年县政府重点招商引资的对象,县城里当然要隆重招待。一同前去的还有几个规划局的领导,我们开了几瓶洋酒,几个港商还要兑啤酒,他们说这叫“炮弹酒”,是从韩国人那学来的东西。这东西很上头,七七八八喝下去我就头晕眼花了。在他们点歌的时候,我找了个借口离席松口气。 娱乐城很是辉煌,连洗手间的水龙头也镶金。我对这种夸张到庸俗的审美一向过敏,匆匆找了个隔间进去,点燃一杆醒酒的烟。好在这里隔音很好,走廊放得震破耳膜的流行歌曲只含糊透进些许,我坐在马桶盖上,一口一口的咂着烟,指望时间能过得快点。喝了酒的人往往会将记忆像大厦顶层抛洒下来的胶片一样在脑海中闪回,我脑子里挤满了儿子昼夜的哭闹、单位要评的职称、还没写完的会议报告,种种前尘往事,甚至包括曹志远那被我捏着下巴,满嘴打满泡沫的样子。 世界就是这样奇怪而荒诞的。当我想着曹志远的时候,耳边就传来了他的声音。我一开始以为是我的酒醉未醒,可当我把耳朵贴着挡板时,我确信那确实是曹志远:那种一沾上酒精就鼻音纠缠不清,平翘却分得过分刻意的词句,我在莫斯科听过太多次。 卫生间的门被猛然推开,砸在墙上发出闷响。接着,曹志远的声音夹着盛怒清晰地传来:“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少见。我从没见他说过脏话,至少在我认识他的这短短四年中没有。曹志远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