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地狱变 (第1/2页)
9. 时间很快又过几年,曹顺华生日,每次都在酒楼大摆宴席。 我依照往昔的惯例,带一张山水画当寿礼。路上,想到他家里大约已经堆满了近二十幅这种绢本设色的仿宋画轴,心里生出点荒诞的黑色幽默来——这些画做旧的笔法拙劣,在古玩市场里卖不到一百元。但应该没人介意这个:撕开两层交叠的绢帛,里面已经齐整铺好三张瑞士银行签了名的旅行支票。多谢曹顺华的一路关照和方便法门,我从一个仕途一眼望到头的小科员变成了齐主任,而现在是齐局长,土地规划局大小事务唯我马首是瞻——尽管贪婪原是一只守在人生之中途的母狼,而你要接受为官的过程本如卖yin一样不堪:三月,西郊北路大规模开发工业园区,省里批下来三千万,皮条客拿走三分之一,到市里变成两千万;余下归虔妇娼婆们层层盘剥,到我手里,又成了六百万;而我乐见寅吃卯粮,分走一百五十万,不算太多,剩下的都进了孙志彪和林巧儿的账户里。 上电梯前,我发短信给曹志远:“有几个拆迁户拿不到补偿款,要去省里上访,怎么处理?” 他没回我。算了,我把手机揣回兜里。升到顶楼,大厅正中已经贴上一个金红的寿字。秘书收了画轴,我落座。曹志远坐在次席,规规矩矩地迎来送往;我坐他旁边,看他和来祝寿的宾客寒暄,笑得端正又和煦,像个十足的好领导。作弄他的心窜了上来:我开始偶尔在桌下不规不矩地摸他温热的大腿,他皱眉,却只敢转过来朝我敬酒时拿眼刀剜我一眼。 我说,“你看没看见短信。” 他压低声音,“一会再说。” 饭后,他喝了酒,于是搭我的车回家。车窗外灯红酒绿流过:信号、霓虹、往前无限延伸的吊塔,蒙着绿布的烂尾楼,工业园区排出的废气,我偏头拿余光看,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曹县长正靠在椅背上阖着眼睛半寐,一身酒气。 “短信的事,怎么处理?”我问。 他没立刻回答,过了一些时候,才慢慢睁开他那双长得很悲天悯人的眼睛,久久投向窗外,“还能怎么办?”他从我放在车挡前的烟盒里抽了一只烟出来,不点燃,只是捏在手里转,“去给魏局长打个招呼,找几个警察,把人从半路拦下来,扔进看守所关几天就老实了。” “我看这次他们态度挺坚决的,关几天不一定能解决。” “那就交给孙志彪去办。”他收回目光,酒意阑珊地开始盯着手中那只未燃的香烟,橙黄滤嘴被捏得有些变形,“对了,下次再有这种事,别发短信。” “好。”我递给他打火机。 “你拿了多少?” “一百五十万。”我捕捉到他几不可见的皱眉,于是补充:“今年洋洋准备去美国,学校那边要交保证金。” 车驶过跨江大桥。他没说话,接过火点上了烟,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白雾从车窗飘散出去,很快就被气流打散了。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