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票与算术题(一篇完) (第1/2页)
日暮西照,斜穿柳条,荡乱湖面一池金漪。夕照暖了叶英脸颊,他抬头微愣,呆滞发直的双眼露出一丝恍惚。 叶晖善察,见他有动,关于那几本糊涂账的抱怨早就咽了下去,只低头嘬饮今晨妙龄少女才采下的龙井。 再抬头,就发现叶英望他,表情无甚波澜更无意味。就是叶晖这般从小同他长大的亲近,方能在这和之前几乎毫无差别的神色里,看出一丝焦躁来。 这般情绪向来与他这位长兄不沾边,除非牵连到剑。 只是前些日子叶孟秋突然大动干戈地要查各个分号的账,还不许假手庄内账房。唯有他们兄弟二人在这天泽楼坐了整天,好不容易才把一堆高过脑袋的小山磨到只剩山脚。 而叶英每日到钟练剑,雷打不动,从未短过一刻。若平时和自己对账,直接会撩下账本就走,但今日如此,他能明显捕捉到叶英脸上闪过的犹豫。 兄长仁义友悌,可想到练剑就坐不住的性格刻在骨子里,也许叶英自己都不曾注意。叶晖只得主动开口:“阿兄,剩下的我来理完就行。” “二位堂兄。” 没等他俩有个决断,叶芳羽的声音响起。平日负责分派杂务的少年,有点局促地站在门外,怀中那叠再眼熟不过:“叔父又查出这批帐有问题,劳动二位堂兄再对一对。” “罢了。” 叶英起身,却不带剑,只走过去将账簿搬回桌上。山脚变成了小山包,叶英轻叹道:“你我二人合力,尚不至耽误晚膳。全留你一人,只怕也是点灯苦熬。” 叶晖看着他兄长比自己慢上不少的拨珠的动作,虽知叶英绝不是偷懒,但也欲止又言:“阿兄,我一人熬罢就睡,你与我理完还要练足了时辰才休息,可就通宵达旦了。” 叶英只摇头轻叹:“光阴可惜,譬诸逝水。” 随即又是伏案苦算。叶晖看他兄长如此,自己也只好加快速度。却不见叶英片刻后又抬头,从此处远眺,残阳漫过长堤,一抹清瘦身影踏在金辉中缓缓而归。那碧色春衫由湖风吹起,飘带轻飏,仿佛斯人随时就要乘风而去。 甚至看不清面容,叶英却觉得大夫的心情很好,或许那满满的药篓足以佐证。裴元每日都这个时候采药回来,从侧门路过天泽楼下,只可惜今天……他又无声叹了口气,垂眸于面前的账簿和算盘。 等最后一本账簿交由叶芳羽回呈,暮色笼罩四野,送至桌上热气腾腾的饭食也引不起叶英任何兴趣。他婉拒二弟相留,抱着剑一步踏出天泽楼,夜风送爽,携着淡淡苦楝花香。花树下一个青年曲肘支着脑袋,斜倚石桌。广袖拂地,不时扫开满地花瓣。 叶英呼吸稍滞,眼神透出些不可置信。 纤长手指将采回的草药分拣到簸箕,挑剔的玉指灵动如弄七弦,轻揉慢捻。凤目先垂后扬,才缓缓看向这边。那模样,定是准备好了十足的说辞,要将久候说成一场偶遇。 裴元的半句“好巧”还在嘴边,却见叶英径直走了过来,仿佛要先发制人般——站在他面前沉默。 大夫愣了愣,赧意徒然漫上颊边。他别过头,也不知这人在瞧什么,只好硬着头皮缓解尴尬:“大郎是,刚出来练剑么?” “嗯。” 叶英回答得很快,或许有点太快了。以至于才发现自己踩到了大夫衣角,不得不补上句:“理账晚了。”然后悄悄地挪开。 “裴某还以为,什么都误不了大郎练剑。” 大夫打趣的眼神扫来,却见叶英面上带着淡淡的疲倦和歉疚:“是叶某驽钝不善数术,成了二弟拖累。” “哪能和二郎比?寻常人若有二郎的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