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1/4页)
summary:他在万万人的沙中找到了他丢失已久的绿宝石。 正文: 一千二百零一、一千二百零二、一千二百零三……一千二百二十。鞋跟踩着细软金黄的沙粒留下一个浅浅的坑洞,窸窣的足音停在了一顶毛毡帐篷前。卡维抬起头,端详着这座位于半高沙丘上的小小居所。时间不留情面,敌我不分地洗去了毛毡劣质而斑斓的色彩。被镀金旅团走私、被大意的成员弄丢、被拾荒者捡拾,然后在最后一个人类离去后被迫失去了性命。廉价的风沙令它被沙漠溶解,而粗糙褪色的边缘则依稀透露了雨水的踪迹:那是奢侈的恩泽。现在它似乎拥有了第二次生命,卡维伸手挡住随风奔涌的沙土,在刺眼的阳光下眯了眯眼。他心想,它看起来比我的年龄还大。 阿如村的村民们和他提起过这个地方。从村子西口再往西,走多远来着?拉希姆在凳子边缘磕了磕烟斗,烟灰扑簌着跌进蓬勃的篝火里,狰狞的刀疤顺着手臂爬上耸立的肌rou。一千米?还是两千?他仰起头,浑浊的夜色接纳了那一口不请自来的烟雾。哪有这么近?上次我和瓦尔拉走了足足半个钟头!科德坐在不远处的矮墙上,举起半瓶酒,对着月亮晃动着足尖。一下、两下:影子在跳舞。这个永远快活的寡妇用空闲的胳膊撞了撞身旁低着头的青年,催促道:是不是,瓦尔拉?皮肤黝黑、四肢纤细的青年缩了缩身子避开男人们质询的目光,嘟囔道:最多二十分钟。……我一个人走,顶多十分钟。他的脸上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在这一刻,他很难得地为自己的肤色感到庆幸。不过男人们在这种时候只会报以善意的一笑,然后又敲一敲烟斗,或者请科德再拿一瓶酒。 寡妇的亡夫就葬在村子西口的西边。十二年前村里多了一个疯学者,住在十六岁的科德家里。个子很高,瘦削的长相,总是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日复一日。没有人知道他整天在想什么。他不间断地咳嗽,在随身携带的厚笔记本上写别人看不懂的诗句。某一天年轻的女孩捡起了一张泛黄破损的书页放回他膝上。八年前他们在村长家举行了婚礼,三年前学者死于折磨人的旧疾。男人们扛着棺材走过村子的西口,停在了某一个他们认为该停下的地方。没人在意走了多久、方向如何,因为沙子会替他们记住一切。二十五岁的寡妇捧着她十八岁时收到的那种花。然后黄沙掩埋所有。 在沙子里,什么都是一个样。年迈的菲尔递给卡维一个缺口的酒杯,喝一口吧,她说。比阳光下的沙堆更炽热、比绿洲里的泉水更清凉的——我记得那个人,村长打断了老妪的话,在嘈杂的黑暗里放大了音量,他太……了,没有办法和我们一起生活。所以我们让他往西边去了,那边有个帐篷。卡维没有听清中间的词,但他仍旧笑了笑,接过了菲尔手中冒着泡的果酒。 卡维在临近中午的阳光下仰起头,期望那团毛毡或者帐篷外的草堆里能有点动静。光线像一张guntang的薄膜一样裹住了他。毛毡团晃了晃,卡维瞪大眼睛,暗暗祈祷那不是错觉。好吧,或许是风的缘故。他抿了抿嘴唇,蛮横的风亲吻着他鬓边的金发。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想方设法骗过大贤者及其耳目、跋涉数十公里,只是因为一个道听途说的消息。他想得到的绝对不是一顶沾满沙土的破旧帐篷。然而他也在害怕着什么:那些他不敢承认的东西。 帐篷抖动的幅度逐渐变大,在某个瞬间好像要被这风与沙的海浪击垮。万幸的是它没有。如同俯卧的巨兽脱下表面厚重的遮蔽,几秒钟后,从那团帐篷里钻出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 某一个天灾降临的夏夜,肆虐的雨水席卷了荒漠里的山坡,黏稠汹涌的沙土雪崩般倾落,在几秒钟内淹没了一整座繁荣的城池。……曾经繁荣。那些吸饱雨水和鲜血的沙粒还黏在卡维身上:他在顷刻间拥有了这些感觉。横冲直撞的沙流灌进口腔,黏膜变成土壤生长的温床。呼吸不畅。在一万吨重的喘息声里,一切感官感受都被掠夺殆尽,只剩一双几近失明的眼睛,在不断滋长的黑暗里死死盯着那不着寸缕的身体。这是一具不属于沙漠的身体,无论它怎样努力,都无法被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