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第1/8页)
龙门的风干燥炎热。达勒依被唐游渊携在机关翼上,蔫头巴脑的,像一只刚被拎出恶狗群的呛毛猫。唐游渊打从几年前两人经历过一次差点都折进去的险境后,就花了许多时间把机关翼改至足以负担两人重量,比起唐家堡统一配发的样式,这样的机关翼不能飞很久。达勒依不知道唐游渊要把自己带去哪,但眼看着降落的地点离自己之前藏身的那块大砂岩越来越接近,他心里就越发惊悚起来。 唐游渊连这里都知道,岂不是一直在跟着他?他是从何时开始跟的?进龙门之后?还是从长安就跟上来了?既跟着了,又为何不现身呢? 达勒依愈想愈惊恐,直至落地,唐游渊收起机关翼,跨上他的绝尘,骑在马上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才敢小心翼翼去瞅他的脸色。 马背上的唐门穿着一身包裹严实的破虏衣,露在独当一面外的脸孔上没什么表情。不知是不是着急上火的缘故,原本浅红的唇色如今颜色煞白,上面还有好多干裂的血口。他仿若没知觉似的,只静静握着缰绳目视前方,既不催自己上马,也没有半点不耐烦。 达勒依咽了口口水,乖乖爬上马背,瞅着唐门的腰,犹豫了半天也不敢去环。唐游渊在他上马的一瞬间便扬鞭催马,休息够了的绝尘通人性似的,立时扬起马蹄疾跑起来,险些把达勒依给掀下去。达勒依欲哭无泪,只得暗暗抓紧马鞍,一路颠簸到了龙门客栈。 这个时候的龙门客栈人不算多,唐游渊刚进客栈前院便翻身下马,径自往堂屋里去。达勒依手忙脚乱卸下行囊,吩咐小二把绝尘牵去马棚,这才跟着进去。老板娘笑嘻嘻迎上来,问他们可是要住店。达勒依还未说话,就听唐游渊冷冷道要一个单人上间,还要送一浴桶水上去,声音沙哑地像是被砂纸磨过。达勒依心凉了半截,知道唐游渊是生了大气了,不敢造次,只好说自己要隔壁那间。老板娘玩味的目光在他二人面上来回逡巡一番,勾着嘴角丢来两把钥匙。 唐游渊拿了钥匙便往楼上走,达勒依跟在他身后,眼巴巴看他对着牌子上的房号停下开门。他犹豫再三,终于鼓起勇气上前想同他说话,唐游渊却理都不理他,开了门便闪身进去,“砰”地一声巨响把门板拍上,力道之大震得四周墙壁都往下掉了一层灰。达勒依鼻子差点给拍扁了,在门口踌躇再三,终是不敢再敲门,只好灰头土脸去了隔壁自己屋。他竖着耳朵听小二给唐游渊送了浴桶,又听得些许哗啦水声,在房里转悠半天,还是无奈垂头坐在床边,心里盘算着晚上弄些好酒好菜,去同唐游渊认错。 如此煎熬到日落,达勒依打起精神,把身上的伤处理了。他之前只顾着着急后悔,全然忘了自己一身的伤。那几处刀口鲜血淋漓,干涸的血块与衣服黏在一起,揭开时痛得他一头冷汗,费了好长时间才包扎完。底下院子里渐渐热闹起来。大漠夜晚凉爽,许多住客和商贩聚在院子里饮酒用饭,顺带补充物资。他思忖半晌,还是决定先去弄些吃的。 他用包袱包了马匪头目的人头,下到院子里,先去隐元会的堂koujiao了任务,又从商贩那里买了上好的葡萄酒,两只烤鸡,并一些胡饼凉菜,才返回楼上。唐游渊的房门紧闭着,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达勒依本想敲门,末了还是不敢。唐游渊来救他时脸色不好,不管是从何时跟着他,总归是在他走后便马不停蹄地追上来,恐怕一路都没有好好休息。若是此时他正在睡觉,自己这一敲门岂不是扰了他的好梦。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回了自己屋里,将手里的吃食放到桌上,又悄悄掀开木窗,沿着外面的屋顶摸到邻窗,小心地往里探看。 暗中窥视让他心若擂鼓,可是不看到唐游渊,总归是惴惴不安。他施展了暗沉弥散,轻轻掀起窗格,略一侧头,就看到了唐游渊。唐门还浸在浴桶里,散着一头缎子似的黑发,一条光洁白皙的手臂搭在桶沿上,纤长的颈子枕在上面,闭着眼睛,似乎睡得很沉。 达勒依皱了下眉。他没有料到唐游渊居然就这样泡在浴桶里睡着了。大漠夜里天凉,水都冷了,若是冻着可怎么办。他又看了一会儿,反复纠结要不要把人叫醒,可看唐游渊睡得着实香甜,他还是决定等上半个时辰再来查看,若是人还浸在浴桶里,那无论如何也是要叫醒的。 他打定主意便回了屋子。烧鸡和葡萄酒的香味在房间里弥漫,可他毫无食欲,脑袋里一团乱麻。他本是冲动之下,同唐游渊赌气才独自来龙门,缘由不过是唐游渊几乎拒绝的态度让他心如死灰。可唐游渊一路追上来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