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狱 (第2/3页)
“是。” “杰罗姆那个混蛋也被骂惨了,不就是个演员吗?现在照样被喷得猪狗不如。”他骂道。 他说的没错,墙外的世界的确好,街道、行道树、鲜花,所有夏天该有的景色,色彩鲜明引人注目的图案标语,还有喧闹的鸣笛,都是里面看不见也听不见的。至于世人如何骂杰罗姆的,我暂且不知,也不太想浏览。排除这个,再看窗外,我又一次享受起浅短的宽阔:视野更大,建筑物更健全,白云、奇装异服的人……我在看窗,眼珠尽量保持镇定其实目不暇接,放到后视镜里应该是狗在看窗,再生动点会误视成摇头晃脑,父亲在看那里。世界于一个安静的我而言又软软裹了一层新奇,像浇在面包条上的巧克力被啃完后又重新浇了一层。或许我才是那个面包条,被包装了新奇。 回到家后我被安排到了中央广场的一个便利店里,按照父亲的话,这里人流量大,东西也多,让我散散心。脱离熟悉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的确能起散心作用,呼吸更顺畅了,呼出或吸入的气也没人在乎,小擦小碰都短暂地变成了一种精巧的奇遇。每天早上八点上班,晚上十点下班,日子过得不错,比高三好。大学我没上两天就偷偷休学了,终日和杰罗姆混在一起,算不上花天酒地吧,但好歹也不务正业,出事后又被学校慌慌忙忙退了学。因此高三后的日子,是一天都没认真过过。和一代多才多金的巨星厮混没有“后悔”一说,说好听点,这叫做“提前实习”。 偶尔在结账时会想起杰罗姆,想起他笑着对我说要好好学习,现在想起这句话觉得好笑,唇角也会不自觉地往上扬。因为杰罗姆的笑容,不容置疑地好看。天生下垂的眼尾弯起来时像犬类,或者小百合,赏心悦目,有令人惬意的作用。我这叫发呆。店长冷我一眼,但不会骂我,顾客也急着问我能不能快点,指责我的走神。有些顾客不知道我是谁,因为我被媒体打码了,厚重的马赛克下除了四肢没人能认出来,不过搜寻杰罗姆以往那些照片也能发现我的身影,是后来警方告诉我的。店长知道,我就是一个月前那场惊世骇俗杀人案的凶手。是父亲告诉她的,迫于父亲的压力,这家店聘用了我。 这家店除我外还有其他两个店员,性格都蛮开朗,看我卸货也会出于好心过来帮忙,听见我说“谢谢”也会羞赧地抿嘴笑。只是,她们都是正常人,会在午饭后缩在小角落里谈论些事。当然,她们也知道我是谁,出于安全需要,父亲也告诉了她们。 我很难忘记父亲当时把烟摁灭在墙上后走近女孩们的样子,他肚子很大,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然后一双深邃的男人的眼挤在眉骨下,不干净的额头也被凝重的心事压出层油。女孩们唯唯诺诺并排站,对这个突然造访的陌生人怀有警惕,听他若有其事地说完那些话后,更在心理防线上加固了一层石砖。 出狱后的时光太过漫长了,相比之下,监狱里的日子快如骤雨,浠沥沥哗啦啦下过就没了,还装出黑暗永驻的幌子骗我。白昼又如此的无聊,阳光照在我身上永不及月光的重,轻飘飘没有实感,有时甚至觉得它还没有月亮严酷。 日子,就这样过着,过着,过着。过到我觉得必须要做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起步。 每日面对的是数不完或突然消失的零钱、店长的臭脸,还有或愉悦或烦闷或淡然的顾客的表情。不光是我,是个人都会觉得没意思吧?原来收银员的工作这么单调,哪怕这样我也庆幸,以前在便利店买东西的时候没有停下来和他们聊上两句。他们也说不出什么有意思的话。 “一共三十元。您扫我。”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