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灰 (第1/2页)
4. 曹顺华时隔多年再一次找到我,是年末的事,我们约在一间古朴的茶室见面。市委书记纡尊降贵来找我一个规划局的小科员,想必除了曹志远的事之外没有别的理由。我其实已经疲倦于介入他们的家事,自从那一次在卫生间吐出了五脏六腑,我恨不得躲曹家躲得远远的,连乡镇道路工程改造的项目找曹志远签字审批,我都恨不得让他人代劳。我,我倒不是个道德多么高尚的人,然而这确实太荒诞了——这可是兄弟luanlun,想到孙志彪把他圈在怀里,我就恶心而愤怒,某时刻甚至生出一丝几不可察的、怪异的恨来。 曹顺华看出我的不情不愿,甚至不惜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许诺了许多我难以拒绝的条件,月底的优秀基层干部评选,来年的副科长调迁安排,他把种种人生路上人们求之不得的好处排列成包着彩色玻璃纸的毒糖果,一把一把的从兜里掏出来。 “小齐,你如果帮了我,就是我们家的人了,以后曹家有的东西,你也可以有。”曹顺华这样对我说。 曹家的东西。我脑海里一闪而过曹志远那苍白愠怒的脸。他被他兄弟揽一团棉絮一样拥在怀里,腰上的,背上的,掌心上的软rou都被他兄弟一一抚过,像那一堆糖果里,最大、最毒,也最漂亮的那一颗。我咽了口唾沫,不知为什么,竟鬼迷心窍地答应了曹顺华的条件。绝不是因为曹志远,我想,而是报酬丰厚得可怕——我悄悄对自己说:能拒绝诱惑的人都载上了史书,可见圣人的稀少,我又不是。 说来好笑,曹顺华要我做的一切事,不过就是在他儿子身边当曹家一只听话的狗。他语重心长地给我讲他的部队,他的老战友,他三年之后就要退休,如何如何;他说曹志远性格不知变通,他担心他过刚易折,在这污泥中做父亲的为了他好,为他的前程如何cao碎了心,种种种种,情至深处竟然老泪潸然:我听得耳朵起茧。曹顺华可能不记得,十一年前他把我们送去莫斯科时,他早就给我说过同样的话。老领导比我虚伪,还比我健忘,实在可怜。但我是个好下属,真切聆听,热烈感动。 没有多久,我受到了曹家的邀请。那是我第一次踏入那近大宅,黛瓦白墙肃穆得古朴,黑檀木的窗花上雕牡丹蝙蝠。市委书记亲自为我开门,我受宠若惊。沿着生苔的青石板从草地里辟出的一条小路,我进入府邸,此时曹父已经使唤佣人在油亮的黄花梨木上摆满一桌好饭菜,我抬眼却没有见到曹志远的影子。 “志远今天加班,已经在回来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