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少傅重微之_会真记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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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真记 (第3/3页)

吃了不少苦头才与元稹相聚。

    微之对他的到来又是惊喜又是害怕。先是带他游了一遍通州夜市,路上,他笑着说:“武侯治蜀,乃人怀自厉,道不拾遗,强不侵弱,风化肃然也。不知我们司马大人治蜀又是何模样?”

    元稹戏谑道:“什么模样你自不必担心,定是好的,不过治你嘛,倒是比治蜀还要简单。”

    他愣了好半响,才明白元稹的弦外之音,立即挣开元稹的手,啐道:“登徒子,这还是大庭广众呢!”

    “登徒子非好色者,是有凶行,余真好色者。”元稹笑罢,竟要当街吻他,他大骇,直接甩开了他的手,骂道:“之前怎么没见你这副模样。”

    尽管如此,当晚二人还是大汗淋漓地云雨一番,抵死缠绵中诉尽思念。情到浓处时,他搂着元稹的颈,余光瞥见昏黄的油灯下二人交缠的青丝。

    忽地一笑,元稹凑上来吻他,边问他笑什么,他说:“突然想到了一句诗:结发恩义深,欢爱在枕席。”

    那时的他从未想到这片刻结发的欢娱,到头来竟是彻骨儿的相思。

    5.

    元稹暴病而逝的噩耗传来时,他正沉浸于小儿子夭折的悲讯里。闻此恶耗,如丧考妣,他当即呕出一口血来,等醒来时已是深夜。

    房中独他一人,桌上残羹冷炙,半蘸墨的笔,未写完的书信都表明着他还在人间。可是微之已经不在了,他在这世间又有什么意义呢。

    君应怪我留连久,我欲与君辞别难。

    6.

    微之去后的第十年,他路过咸阳时去看了那人的墓,当年种下的白杨已然抽枝,亭亭如盖,而荒草丛生,覆没碑文,只依稀可见“金石胶漆,未足为喻,死生契阔者三十载”。

    他摸着略有漫灭的文字,跟他说他好想他,可风声肃肃,天地寥寥,无人应他。

    回去的途中,遇见了卢子蒙,大概也是来祭奠微之的。微之在世时,与他说过,他吟咏了很多卢君的诗,只可惜从未遇见。如今遇见了,竟早已是故人远去多时。

    卢子蒙跟他说,前几日将家中诗作拣出来晒,正好拣到赠与元相公的,便抄录了一份送与元相公,不想遇见了他。接着就将诗集都给了他,他拿回家翻阅,潸然泪下,又想起这些年来他未敢翻动的唱和诗。

    那时他调侃自己每作新诗就要被元稹窃了格律去,而元稹总是笑着回答,“我才学不如你,只能排旧韵创新辞咯。听说他们给我们这些次韵相酬诗取了个名叫做“元和体”,我倒觉得“元白体”才好听,而且一听便知是你我之作。”

    他听完以后笑骂他,算盘珠子都打到人家面前来了,可心里也是极赞同这个名字的。

    “笼鸟槛猿俱未死,人间相见是何年!”

    “渐觉此生都是梦,不能将泪滴双鱼。”

    手边的诗稿忽然被吹开几页,正停留在此处,他一笑,泪水将视线滴成了花。

    7.

    白居易收拾着文稿,忽然掉出那人的《莺莺传》来,视线正对上那句“始乱之,终弃之,固其宜矣。愚不敢恨。必也君乱之,君终之,君之惠也。则没身之誓,其有终矣。又何必深感于此行?”

    他忽地一笑,眼里泪意宛然。念起那人生前每每与自己云雨时,自己总是要那人说爱他,但那人也只是吻他,对他索要更多,似是以此来回应。又写诗数百,什么愿为云与雨,什么唯有思君治不得……可那人连他那句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都不敢回应。

    当真是可笑。

    我真当你是情深如许,你却终是那薄情寡幸的张生,只做得了“待月西厢下”之事,做不得“此恨绵绵无绝期”,可我还是喜欢你啊。

    窗外的雨从未变小,依旧下得极大,他透过窗外雨帘,仿佛还能看见那个雨夜里,桐花遍地,红叶零落,而他搂着他,跟他一遍又一遍剖白心意。

    【完】

    岁月如流,零落悉尽,撰文怀人,感往增怆。余夜观《会真记》、《旧唐书》列传卷一百一十六、元白唱和诗若篇,闻元白二人,哀乐俱全,而张崔二者,悲愤交加。遂掇以史料,加以遐想,著成此文,以飨诸君。(为方便写文,文中若干诗的写作年份与实际历史年份有所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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